老黑才不在乎玊玉他们笑话自己,手爱怜地为白千娇揉着烫处,一句接一句地问:“疼不?”
白千娇很受用,她就喜欢老黑这种一会漫不经心,一会又紧张兮兮的关爱,觉得特别有范,男人的范。老黑数落她说:“还不是你吗,毛毛愣愣的,一提他瞧把你惊的三魂出壳了似的。”
洪兴一字一句地说:“他,大名人,大作家,真名叫风流,真的很风流,风流鬼的风流。”
风作家点头哈腰地递上一张名片:“鄙人风流。”
白千娇闻言全身一颤,两眼燃起无限崇拜的火苗,疼也忘了,矜持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腾的站起,一阵凌波微步,来到风流的面前,双手捧起风流的小手:“你真的是风流?”
风流受宠若惊:“正是风某。”
老黑醋意挂上了脸:“他就是风流成性的风流。”
全英子笑话他:“看看,老黑这酸样。”
白千娇就像个追星的小姑娘,脸红扑扑的,言语中透着无限的崇拜:“我是读您的小说《春风又绿江北岸》长大的。
一处山水供奉一处的神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的人。
天大、地大、风大、雪大
大平原、大森林
大包米、大高梁、大豆包
大老虎、大黑瞎子
大老爷们、大老娘们、大小伙子、大姑娘……
一个个刚猛的大字组成了北大荒。
在北大荒有一个号称全国最大的屯子,他南北二里半,东西十里地,村里有人家8888户,人口4万挂零,这么大的一个屯子别说是在地大人稀的北大荒,就是在人口稠密中原大地也是极其罕见的,它就是三姓屯。
阴阳先生刘罗锅说过南下坎是风水宝地,叫东枕山,南踏川,不出富翁出高官。他所说的山是小兴安岭的余脉完达山,川是松花江。西面和北面则是一望无垠的松嫩大平原。从前,这片原始状态的森林与平原的结合部山高松秀,峰峦叠翠,獐狍野鹿东奔西走,黑熊野猪时有出没,兔子野鸡多得更是不用出屯,时不时的在西场院的柴草堆上就可见到,寒冷的冬天里早晨起来在牲口棚里偶尔也会碰上,稍用点心就会堵住一只冻得飞不起来的野鸡,或者正在熟睡了的兔子,餐桌上就会多出一道美味。北面的黑泥河水草丰羸,夏日里河水悠悠西去,河里鱼虾多得直打架,想吃了,用捞小米饭或煮饺子用的笊篱捞三五下,便可够五口之家下饭的了。河南河北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甸子,蝶飞蜻蜓舞,雁歌鹰翔,随便跳过几个塔头墩子就会惊起一窝野鸭子或大雁,扒开草丛仔细一找就会发现一堆鸟蛋。河套的草都是小叶张和乌拉草,冬天割了小叶张可以用来苫房,作成联子苫东西,用大胶轮车拉到市场还能换些零用钱,乌拉草用锤子砸得即细又柔,揟到牛皮乌拉里是即暖和又舒服,在大雪壳子里站上仨俩时晨,把脚从乌拉里掏出来时脚还在冒热汗。
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盛产大包米。不是说别的作物在这里长得不好,而是这种作物在这里长得特别好,春天把籽投入土里,不用施肥,不用打药,只要铲上两遍地,再趟上两遍犁,不管天旱得井干了,还是涝得松花江变成了汪洋大海,你一点也不用担心,秋天只管准备好粮食囤子收藏玉米就是了。
其实这里最早就是玉米的天下。在这片土地还是没有人烟的莽莽荒原时,自然的万物在这里自由生长、斗争,繁衍生息,物竞天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包米在大自然斗争中脱颖而出,成了这片大平原的统治者,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想怎么生长就怎么生长,过着君主般的生活,到处都是大包米的子孙。
有了包米自然就会招来以包米为食的动物们的光顾,兔子、狼、狐狸、野猪、熊瞎子、野鸡都在这里安了家,过着吃了睡、睡了吃,衣食无忧的生活。处在食物链上层的熊和野猪更是自由自在,即不用担心别人的伤害也不用为了温饱四处奔波,渴了就到河里喝上两口,热了就到河里游个痛快,困了就把包米摁倒一片,做一个即舒服又温暖的大床,一家老小安然进入梦香,醒了想吃早点连窝都不用出,闭着眼睛随便一拱一个又大又香的玉米就进入了口中,偶而想吃点野味换换口味解解馋也不用费太大的周折,轻而一举便可捕到一只小兔或者是肥得连飞都飞不起来的野鸡,就是想吃鱼也不是难事,任意选一个小水泡子用身子在泥水里打几个滚,呛晕了的鱼就会自动浮到水面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白千娇陶醉在自己的文学梦里,一口气背下去,连锛儿都不打,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她的记忆惊人和良好的表达能力,连服务员都跑过来躲在门口听她声情并茂的背书。要不是老黑让她紧急刹车,她真能把整部书背下来。
风流感动得热泪盈眶:“多少年没人提起它了,想不到你竟然能倒背如流。”
“她是正着背的”老黑猛的一拉,想把她拉回座位。
“你别捣乱,风流老师这是形容词” 白千娇一把扒拉开他的手,继续跟风流对话,“我问你,你就是书中的风,如今的云在哪里?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你们不是发誓:云不离风,风不离云!松花江水干了,老黑山倒了,云和风的爱,依然清欣如昨!永远相伴!”
洪兴哼了一声:“云让另一股大风卷走了,这股小风自己刮回来,搅和你们这些小树叶子不安生了。”
白千娇:“不会的,他们的爱是永恒的。”
老黑说:“不信让他自己说。”
风流尴尬地搓搓手:“艺术的虚构!艺术的虚构!”
白千娇:“那小说里的三姓屯在哪?是我们屯吗?”
桌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风流,这目光有气愤、有讥笑、有幸灾乐祸。
风流的眼光不敢与众人交织,怯怯地吐出了一个“是”字。
洪兴哼了一声,撇嘴讥笑:“那里的主人公就是我们老几位。”
风流小声解释:“那都是文学艺术的虚构,不能对号入座的。”
白千娇:“听说当年你就是凭着这部长篇小说享誉全省,并获得省文学最高奖,金鸽奖。”
风流一个劲地冲众人挨个抱拳:“惭愧,惭愧!浪得虚名。”
白千娇来了兴致:“文学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她指着玊玉问,你一定就是小说中的玉书记?与中央对着干,坚持生产队不分家,天天组织群众学习毛主席语录,背老三篇,群众在唱红歌,生产队的猪饿得忍不住,钻进包米地,饲养员寻着踪迹来到了包米地,听到猪在地里咴咴叫,还听到女人欢娱时发出的叫声,饲养员寻声进地,发现书记正和妇女主任英惊慌失措的光着身子在找衣服,饲养员一看是书记大人吓坏了,连说:‘原来书记和主任在这学习呢,真是用功’。老人感叹,原来书记不分田是为了自己搞破鞋方便。”
全英子抓起筷子撇过去打在了风流的身上:“你可把我们俩糟贱惨了。那些事明明都是你和草干的,都安到我们身上了。”
玊玉给了风流一拳:“造孽吧你就。”
风流苦笑:“文学艺术胡编乱造,切莫对号入座。”
白千娇:“那这里面的分田英雄一定是洪哥了吧?你当年是跟大家喝血酒,对天发誓:‘宁可挨批斗,也要让乡亲们不饿肚子,过年能吃上饺子,’带领乡亲们跟保守派斗争,在我省率先打破大锅饭的,好男人啊!”
老黑挺起了胸脯。
洪兴说:“那是你的老公。我是外号随大流的随书记原型,我想分,又不想分,群众爱戴拥护的红书记,就是你的老黑的原型,我是受了他的鼓舞,自动起来与自己斗争,自己分了田地和队里的资产。真是黑红颠倒,大白天的愣是把黑的说成红,红的说成黑。”
白千娇:“还有你的女儿,五岁的小女孩红红,看群众分猪,她喊:‘我爸是书记,我们家得多分。’群众家的又黑又瘦的孩子叫黑子的说:‘分的就是你们家的官僚主义。’你的女儿多大了?那个正义的小男孩又是谁?”
老黑说:“那个黑小子是按我儿子黑子画的瓢。那个小女儿是老洪的私生女。”
老洪说:“老黑你就嘴损吧,那时我就一个儿子,如今在读大学,老百姓抢猪那天真有个小姑娘在场,是人家李会计的女儿,看有人抢猪吓哭了。让他胡编成落后分子了,连孩子你都不放过,你们这些作家真是不遭报应,天理不容。那小姑娘叫李男,是全屯子的孩子头,外号叫假小子,她自己说是女汉子。老黑的儿子黑子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追,听说到现在也没追上。”
全英子说:“他儿子除了黑像老黑,追女人的本事不及他爹一个小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