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了烛火,中帐内一片安静。
秦羽眉半蜷在榻上,身体无法完全舒展,很快就觉得浑身酸麻。
她不知夏侯璟睡了没有,也不敢来回翻身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一点点地揉着四肢,活络血脉。
听夏侯璟的口气,对那个什么皇陵地图是势在必得,如果这是大夏皇帝的意思,那她回到京城就是羊入虎口。
秦羽眉一遍遍平复着呼吸,让自己的思绪一点点镇定下来。
夏侯璟躺在床上,却也没有睡,只是盯着黑夜里那团小小的影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把秦羽眉扣在自己的帐内,要知道,他可是皇室公认最不好女色的璟王,在王府里,从没有哪个侍女要留在他房里守夜的。
一方军帐里,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就在秦羽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军营里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叫喊声、马蹄声、兵刃相撞声,混作一团。
夏侯璟猛地掀开被子,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亲兵来报。
“殿下,有人袭营!”
秦羽眉瞬间也跟着惊醒,就看到夏侯璟已经穿上了软甲,见她醒来,匆匆说了句:“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夏侯璟随着亲兵刚一离开,秦羽眉就飞快地跳下小榻,拿起点燃的烛台,在中帐内翻找着。
趁着一片混乱,她要逃出去!
绷带、伤药、银票、火折子,统统打包带走。
秦羽眉还幸运地找到了一把匕首,这下子连防身利器都有了,她十分熟练地将匕首紧贴小腿插进靴子里。
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秦羽眉压低身子,贴着军帐边缘飞快地挪动着,像只狡猾而灵活的小狐狸。
军营前方已是一片火光通明,很容易将她暴露。秦羽眉只好往营地的后方跑,好在一片黑灯瞎火中,没有士兵注意到她。
夏侯璟军中的战马都安置在营地的右后方,秦羽眉远远地就看到了马棚,心中狂喜,至少不用两条腿来跑了!
她挑了匹最外侧的马,解开缰绳,用力一蹬上马,朝着一片夜色中狂奔而去……
今夜来袭营的是呼察老王的大儿子拓跋铮,之前被呼察老王派出去巡视各部,没能赶上自己父王娶继室,倒赶上了呼察老王的葬礼。
又听王庭麾下的将领说,大夏璟王抢走了那个来和亲的公主,还伤了几千王军。
拓跋铮怒不可遏,当即率部分王军就朝夏侯璟的方向疾追,这才有了这次夜袭。
此次出关的两万龙策军都是随夏帝一路征战的骁勇之士,个个悍不畏死,突遭夜袭也并未慌乱,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夏侯璟更是身先士卒,策马扬鞭冲在最前方,调动着全军的战意。
拓跋铮带着王军追了一天,本就疲惫不堪,对上以逸待劳的夏军更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约莫半个时辰后,眼看着伤亡越来越严重,拓跋铮只能心有不甘地下令退兵。
打退拓跋铮,夏侯璟让副将安排士兵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休整营地,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已是破晓时分。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夏侯璟朝着营地中央走去,那座中帐在视线里逐渐放大,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帐内的那个女子。
担心吓到秦羽眉,夏侯璟的步子放轻了一点,掀开帘子,却发现帐内一片冰冷,有人已经离开了很久。
亲兵点燃门口的两盏灯,看着一片凌乱的床铺和桌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侯璟微眯起黑眸,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一脚踹倒了灯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永安公主被呼察部掳走,告诉军师,本王要亲自去救公主!”
夏侯璟翻身上马,紧紧握住缰绳,将匆匆赶来的副将的劝阻抛在身后,风驰电掣般冲出营地。
秦羽眉,你敢给本王逃跑!
秦羽眉纵马在夜色里狂奔,无星无月的沉沉天幕下,她根本分不清方向,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远离营地,远离喧嚣的方向。
熬过了黎明之前最暗淡的时刻,天边渐渐升起一道曙光。
当秦羽眉以为自己终于逃脱的时候,前方扬起阵阵尘土,一阵喧嚣的马蹄声如鼓点般踏破飘摇的蒿草,肆无忌惮地踏在秦羽眉的心上。
跟在拓跋铮马后的大汉,是代表呼察王庭前来迎亲的将领之一,他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女子,大喝一声:“大王子,她就是大夏送来和亲的女人!”
那一声如此愤怒,远处的秦羽眉也听得清楚,而此刻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拓跋铮一挥手,身后立刻有百余名骑兵率先冲出,远远地将秦羽眉包围起来。
拓跋铮轻夹马腹,上前几步,抽出弯刀指着秦羽眉道:“你就是大夏公主?”
“我不是。”秦羽眉故作镇静地摇头,此刻她无比感谢夏侯璟逼她换了衣服。
最先叫出秦羽眉身份的男人怒道:“撒谎!别以为你换了衣服就能骗过去!我亲眼看见大夏璟王为了救你,射中了哈差!”
哈差就是那个叫嚣着要砍了秦羽眉的男人,也是拓跋铮安插在呼察老王身边的心腹。本想着杀了秦羽眉能为拓跋铮立功,不料遇上夏侯璟,送了性命。
听闻心腹因秦羽眉而死,拓跋铮的表情愈发狰狞,从身后取出长弓,连搭三箭,瞄准秦羽眉,破空而出!
大夏璟王射杀了他的将领,他就要射死这个大夏的女人!
在拓跋铮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秦羽眉就暗自调动全部心神,死死盯着周围的任何变动。
草原男子多善骑射,拓跋铮更是以手中的精铁重弓为傲,看秦羽眉身形纤弱,连稳坐马上都要勉力支撑,更是不把她当回事,射出的三支铁箭也只用了五分力气。
羽箭未至,秦羽眉已经能感受到呼啸而来的空气撞在脸上,她咬紧嘴唇,双手撑住马鞍,一个灵巧的翻身腾挪,整个人都躲在了马腹下,险险避过拓跋铮的三箭。
开玩笑,前世的秦羽眉可是跟着部队上过战场的,枪林弹雨之下,如果没有一点保命的功夫,她又怎么能成为国内最年轻最出名的战地医生之一呢?
围住秦羽眉的王军被她的反应震住了,他们并不知拓跋铮留了力,只看到这个大夏女人躲过了大王子的箭!
拓跋铮一张脸气得要黑了,这女人居然当众削他的面子!
要是传回王庭,说大王子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他还怎么名正言顺继承王位!
草原人崇尚力量,只有最英勇的王子,才能继承至高无上的呼察王位,统领呼察十六部。
“把她抓起来!本王子要用她的血肉祭奠父王!”拓跋铮只希望跟来的部下尽快忘记刚才那一幕,哪还敢再搭弓。
秦羽眉能躲过拓跋铮的箭,也是拿命在赌,她身手再灵活,也敌不过几十把锋利的马刀架在她身前。
拓跋铮打马上前,看清了秦羽眉的容貌后,眼中闪过一丝邪光。
秦羽眉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看得恶心,嫌恶地别过头去。
拓跋铮叫人将秦羽眉捆在马上,带着她又向西行了半个时辰,在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地上休整。
秦羽眉被人推搡着带到他面前,依旧是冷冷的神情。
“老实说,你是不是大夏公主?”拓跋铮高坐上位,把玩着手上的马鞭,目光在秦羽眉身上放肆地逡巡。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草原人当她是仇人,秦羽眉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却并未放弃逃跑的念头。
“听说中原女子的皮肤比牛奶还白,身子比羊毛还软,嫩得能掐出水来……”拓跋铮大步走下来,大手钳住秦羽眉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直视,“看来本王子今天能尝个鲜了。”
秦羽眉努力想要挣开,拓跋铮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掐出两个通红的指印,却更能激起男人凌虐的欲望。
她冷哼一声,“怎么说我也是你父王未过门的王妃,大王子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继母的?草原人还真是孝顺。”
拓跋铮放肆大笑,“大夏公主,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草原人的习俗是,父死后,子可娶继母;兄死后,弟可娶其嫂吗?虽然本王子已经有三个婆娘,可不介意多你一个。”
秦羽眉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大王子想娶我?真是不好意思,我记得好像只有继位的新王才能娶我吧?你的弟弟们都同意了?”
秦羽眉也是在赌,呼察老王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死得仓促,说不定还没来得及传位。
拓跋铮面色一变,恶狠狠地抓住秦羽眉的头发,见她痛得眼眶含泪,这才得意道:“本王子是父王的大儿子,母妃是雅达部的公主,自然是未来的呼察王!”
“嗤拉”一声,秦羽眉的上衣就被拓跋铮撕开了一半,拓跋铮放声大笑,在周围守卫放肆的哄声中,将秦羽眉拦腰扛起,一把丢在铺着羊皮的宽大软榻上。
痛……尽管身下是柔软的羊皮,秦羽眉还是被摔得骨头一松,眼看着拓跋铮狞笑着就要压倒在她身上,秦羽眉拼命朝后退,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努力去够着靴筒里的匕首。
拓跋铮要再敢靠近一步,她拼死也要给他捅上一刀!
“大王子!”
突兀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打断了拓跋铮的兴致,可在秦羽眉耳中不亚于救命的天籁。
“什么事急急忙忙的!”拓跋铮放慢了动作,一脸不满地转身。
“是烈王子和他的部下到了,烈王子受伤了,正要来见您……”来人看清了扔在软榻上衣衫不整的秦羽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打断了拓跋铮的“好事”,吓得头又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