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回到明月楼后，对沈柔和其他人打个照面，就回到房间睡去了，这一睡就睡了快一个时辰。
明希睡醒了之后来到二楼的走廊上，看见楼下的小张擦着桌子，小张无意中抬头看见明希站在那，朗声说：“姑娘醒了？
饭菜留在锅里了，姑姑见你睡着就没叫你。”
明希应了一声，这时旁边的房门打开，沈柔走出来说：“你这一觉可真是睡得香甜，太阳都落山了，我听你屋里都没动静。
小张，将饭菜热了给姑娘。”
“好嘞姑姑。”
明希过了晚膳和沈柔说起今日在洛府的事，她特意没说起魏夫人和洛将军的事，她敏锐的发觉这其中必然有故事，她随口问了一句：“姐姐为何这么多年不成婚呢？
可有心仪的人？”
沈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脸色微变，拥起了唇。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一会儿，明希见沈柔面色难看，以为她不想回答而沉默着，她刚要岔开话题缓解气氛，沈柔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罢了，我便告诉你吧。”
这个问题在明希来到明月楼之后问过一次，沈柔没说什么，只叫她以后不要再问。
明希吃一堑长一智，既然沈柔不愿说，她也断然没有逼问人家说出口的道理。
沈柔抬眼望天，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腾着，多年前被埋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湍急的水流就像锋利的匕首，将己经愈合的伤疤再次生生割开，血流成河，痛彻心扉。
就这样，沈柔用她温柔的声音缓缓道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十一年前，我刚十九岁，凭借唱戏的本事成了明月楼众多伶人的头牌，那时的明月楼正是鼎盛的时期，集各地特色的伶人、舞女和琴师于一楼，是全朝京最出名的司乐楼。
当时我的一场戏是场场爆满，一座难求。”
话到此处，沈柔又想起当年和姐妹们表演的场景，如今却物是人非，不免伤感之情不断涌现。
“那时的我和姐妹们，收到什么情书又金钱珠宝的，都是数不清的。
可偏偏有一个人每天都送信，信写得文采好，内容又不重样，更重要的是，他为了让我能看到信，封面上还写着大字‘桐儿姑娘收’。”
“我当时就奇怪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后来才知晓他费了些力气才打听来的。
终于我有些不耐其烦，答应了他请我吃饭。”
明希哑然，她看的许多话本中写的男女主人公的情缘的开始就起源于一次吃饭。
“他请我用过膳后，我们一来二去就相熟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叫洛仪。”
听到此处，明希不由得在心底惊了一惊，洛仪不就是洛府当家人洛将军么？
她只是猜测其中有什么事，听沈柔这么一讲，又想起洛府后院的亭子柱子上的烫金大字，“思桐亭”，“思”的可不就是沈柔这个“桐儿”么！
“那时的我年纪轻轻，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自觉配不上他。
可他说身份并不重要，他说要风风光光地来迎娶我。”
“我情窦初开，被他打动，我们爱得热烈。
结果后来的事情杀得我个措手不及，虽然痛苦万分，但好歹也让我看清了洛仪这个人。”
沈柔的脸上止不住出现痛苦又哀伤的神情，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完全走出这段情感。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一个身穿紫衣的女人带着两个仆人找上门，看着阵仗震慑极了，可她并没有大声地质问我，只是问我是否决定要嫁入洛府，她还对我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和洛仪的事情。”
明希惊讶的挑起了眉毛，说道：“怪不得当日那位夫人似乎是对我有些不满，我以为是我唱的何处冒犯了她。”
沈柔点点头，说：“她就是那般泼辣又首爽的人，我并不讨厌她，反而对她有些惺惺相惜。”
明细又问：“那洛将军到底看了你多少场戏，连我的曲风都是认出来是你教的，啧啧啧。”
熟人之间这种话总是口无遮拦，但沈柔并没有不悦，只是道：“确实如你所说，当年他真的听过我的很多场戏啊。”
沈柔惆怅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时我忽觉自己的见识颇为浅陋。
我在震惊之余听那紫衣夫人的话我都听个一清二楚，当下心中不免升出一分惊讶两分庆幸七分悲哀来。”
“惊讶的是在这般焦灼的情景下她说的话都清晰有力，这怕不是专门练了口才为了应对这种事情。”
“庆幸的是我还没有真的嫁进洛府，或者说以小妾的的身份进入洛府。”
“悲哀的是我自以为找到了可托付终身之人，可他的妻子却找上了门，我们两个女人都是可悲之人，都被人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
明希也叹气，垂下眼睛不知看着哪里。
沈柔的经历让她觉得悲哀又痛苦，世人大多被眼前暂时能得到的和以后或许能承诺的迷住了双眼，而没有去深究这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缘由。
沈柔停顿了片刻，喉咙仿佛哽住了，明希见状不禁心疼的握住沈柔的手。
沈柔拍了拍明希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魏子慈个明事理的女人，她知道我并不认识洛府的人，也从未见过‘洛仪’这个人，只认识化名为柳意的青年。”
“她对我的态度并没有多恶劣，到底是洛仪扯了谎，严格上也算我和她被蒙在鼓里，洛仪这个男人倒是一点亏也没吃，只是后来被魏子慈追着打骂了好久。”
明希不免笑出了声，沈柔见状也缓和了情绪，和明希一起笑了出来。
“后来啊，这事就这么了结了，我发下毒誓此生再也不见，魏夫人也没再为难我。
之后又过了三西年，我就收留了你。”
洗柔看向明希，抬起手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明月楼这些年也越来越不景气了，那些人走的走留的留，统共司乐的就剩下不到十个人。
多亏有你在，不然如今明月楼怕是要倒闭了。”
明希点了点头，挽住沈柔的胳膊，将头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说：“我会一首陪在姐姐身边的。”
她看不见是，沈柔有些牵强地笑了笑，声音却不做变化：“当然，姐姐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分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