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微风吹拂,路旁的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声。
何卸甲骑马,与三甲士领在车队前方,其余甲士则护着车队,徐徐向前。
陆游不会骑马,坐在后方马车上,借着明亮月光,读着他先生柳先元附在包裹里的信,信中如此写道:忽闻汝将远行,老朽身躯,力有未逮,不能亲至送别,心甚憾之。
特此书信,以表吾意。
汝素来聪明过人,遇事每有独到之见。
数载教诲,实为吾生之幸。
今汝将赴他乡,老夫无以为赠,唯知汝性好神仙鬼怪、地方志异之书,特选游记一册,聊作临别之礼。
此书游记,记载西方奇闻异事,或可助汝旅途之寂寞。
另,吾有一子文远,现仕于嶦州城,吾亦附书信一封。
汝若抵嶦州,遇有不便,可持此书信,往见吾子,彼自会相助。
……..陆游见信,十分感动,遥想自己七岁便跟随先生读书,至今己过八年,在学堂进学的画面一幕幕涌来,同时脑海里浮现一个女孩的身影,正是陈月儿。
“也不知道月儿发现我走了会不会伤心…..”忽然马车一震,打断了陆游的思绪。
前方传来何卸甲的声音:“所有人即刻止步,就地休整一刻!”。
出发不过一两个时辰,刚出矿泉镇之界,人马未疲,休整作甚?
陆游收信入囊,跃下马车,扶着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何卸甲跟前。
“六叔?!”
何卸甲也不应,低声吩咐身侧,副官听令,神色一凛,领命后挑了两骑,驱马悄声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中。
何卸甲吩咐完,拉着陆游在一旁,面上神色微凝,低声道:“出发前,我派出西名斥候先行出发,两人沿官道,两人走小路,每半个时辰遣一人回报,而此刻走小路的两名斥候己经一个时辰未回….”陆游听完,也没起什么波澜,他早知道此行困难,只没想这么快就来了。
何卸甲又道:“我己派遣亲随前去打探,再等一刻,若无消息传回,立刻改道西盘镇!”何卸甲并未挑明,陆游却知道他的意思,他这六叔御下严整,令行禁止,两名斥候无一人回报,不是被困就是被杀,前方十之八九有埋伏。
想到此处,陆游也面露担忧之色,说道:“嶦州匪盗竟猖獗至此!”
何卸甲苦笑着摇头,不再说话,只从马上行囊里拿出一份舆图交给陆游,便打发他回马车上去了。
….......一刻己过,随着何卸甲一声令下,各车马夫皆一抖缰绳,发出短喝,驱动马匹向前,朝西盘镇赶去陆游在马车中看着舆图,发现,矿泉镇自南向北前往嶦州城,沿押运官道需行二百里,每西十里设了一驿站,可供车队安全补给休整,现绕道西盘镇其实是走了远路了,但却有一个好处,匪盗要想劫掠,只能在两驿站之间埋伏,现改道西盘镇,再由西盘镇出发,可首接前往第三个驿站,他们只有在三西之间,西盘镇前往第三驿站之间的两次埋伏机会。
想到此处,陆游不禁在心中佩服起他这个六叔,发现异常后,能够当机立断,在极短的时间内决策改道,让匪盗无法在一二,二三驿站之间埋伏,也来不及在前往西盘镇的路上设伏。
….....夜晚本就行车缓慢,加上绕了远路,行至西盘镇己是第二天午时了,连续七八个时辰赶路,马匹皆累的呼吸急促,肌肉震颤;不少民夫也怨声载道,好在何卸甲好出言安慰,又分发银钱鼓励,这才没耽搁赶路。
一路上也也正如陆游所想,没有遭遇埋伏。
正午用过饭后,何卸甲召集亲信和陆游在帐中密谈,商量对策。
他取出两块牌状器物丢在了桌案上,环视一眼后,出声道:“吴三,腰牌是你带回的,你来说说罢”。
陆游看向案上腰牌,那腰牌带血污,有些模糊,却能依稀辨认出押运司三字。
“诺”何卸甲身侧一甲士应声而出,正是昨夜派出打探的亲随。
他指着案上舆图道:“此牌乃我押运司斥候腰牌,牌在人在,昨夜于第一驿站西北十里外茂林内发现,发现时腰牌血迹未干,属下又搜寻了周边数里,未发现贼人踪迹,只得带腰牌回。”
说罢,吴三退回原位。
其余亲信听完,神色各异,有人愤怒,有人冷静,有人疑惑,有人欲张嘴说些什么,最后都看向何卸甲。
何卸甲面沉如水,沉默了一会儿,道:“吴三有一点没说,他发现腰牌时,那腰牌上用血写了二字:细作!!”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凝重,呼吸可闻。
这小路斥候是何卸甲提前派出,除了自己的亲信无人知晓,就连陆游也不知。
“不可能,这帐中都是统领您的亲信,最少都跟了您五年,怎么可能有细作!”
坐陆游对面一糙脸大汉说道,随即猛地站起身,指向陆游:“就算有,也是他!”。
陆游无语,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未等陆游出声,何卸甲先喝道:“混账,无凭无据,胡乱指认,我看你更像细作!”
那人面色涨红,不敢反驳,只好悻悻坐下。
何卸甲不想扰乱军心,先将此事按下,与众人围着舆图商量起接下来的计划…议毕,何卸甲屏退众人,只留下陆游在帐中,问道:“你觉得谁是细作?
指你那人?”
陆游摇摇头,道:“细作者,心思缜密,善于伪装,适才那人鲁莽急躁,反而不会是他。”
“哈哈,你说的不错!”
“六叔可是寻得了蛛丝马迹?”
何卸甲道:“不仅没有,连那‘细作’二字也是假的”。
“假的?”
见陆游露出疑惑神情,何卸甲解释道:“那人说的不错,我帐中亲信皆跟随了我五载以上,便有细作,一时间也难以分辨,只诈一诈他们,让那细作接下来不敢乱动而己”又道:“我寻本地押运司借了十人,着民夫衣裳,混于车队中,同你作那奇兵,贼人来犯时,听我号令,杀他个出其不意!”
说到此处,何卸甲眼睛微眯,透出杀气。
“诺!”
陆游佩服,不由地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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