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灿烂地开放,它象征的是温柔的坚持和永恒的美丽。
“Althea,看你的画就像在读你,我能透过画感受到你的呼吸,你的画总让我觉得内心平静又充满力量。”
“没有没有,不过是你心境丰富把它们想得比较饱满而己。”
“其实你可以大方接受我的夸赞的。”
迟筠怔住了,其实很少能有人真正懂她,更多时候她靠独处来获取能量,也不奢望能有人懂她。
但如今就有这么一个人在试图打破她的自我防御机制,真正走进她的生活。
********法式宫廷式陈设的展厅显得富丽堂皇,不同于以往画家追求特立独行的个性风格,迟筠对室内设计的品味难免俗套。
“筠宝儿,你这会不会有点太奢华了啊?
我看其他那些艺术家们不都崇尚质朴无华的吗?”
季在晗浮夸地捂着嘴巴,展馆很大,西处都传来她的回声。
“我可不是什么高尚的艺术家,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社畜罢了。
俗是俗了点,我喜欢呀!”
“那是自然,我宝贝喜欢那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季在晗还边上手搂住迟筠的肩,“我可听说了你和那个策展人的事儿哈,如实招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傻呀!
你看他那样子像喜欢女生的吗?
再说了,我要是谈恋爱那不得第一个告诉你呀。”
“啊?
天呐,我还以为千年铁树开花了呢…原来又是个姐妹啊。”
“哈哈哈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啊。”
迟筠被她那瞬间耷拉下去的脸逗笑了。
“当然啊,我可不想你输给那个王八蛋!
他都谈了快二十个了吧。”
王八蛋指的是迟筠的初恋,一个把迟筠骗得团团转的男人,也是自那分手之后,迟筠就再没谈过恋爱。
“诶诶诶,谈恋爱可不是比赛,幸福更不是。
再说了,我都快把他这号人给忘了,就更没这个必要了。”
“是,你说得都对,但总不能一首单着嘛,就真没碰上个喜欢的?”
“那倒也不是没有……”迟筠撑着脑袋陷入了沉思,只不过是连面都还没见过。
“哦?
谁呀谁呀?”
“明天你就能见到啦。”
“明天?
他会来看你的画展?”
“他是这么说的。”
“长什么样啊?
高不高?
帅不帅啊?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学历呢?
一个月月收入多少啊?
还有还有……Stop!
……我们都还没见过呢。”
“我靠!
你怎么还整上网恋了?!
我可提醒你哈,帅哥都是不网恋的,小心见光死。”
“什么呀,你够了,我们只是正常聊天,他收藏过我很多幅画,顶多算是个知音。”
迟筠很是无奈,不过季在晗说的也没错,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迟筠早对“阿拉斯加”有过模拟画像,通过他的谈吐和言辞,她粗略地刻画了一个清瘦的男子形象。
此时的裴斯昀连打了几个喷嚏。
会议厅里的人都不敢吱声,一下子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
“咳咳,没事,你们继续。”
裴斯筠清了清嗓。
……“我的题案汇报完毕。
请裴总过目。”
“不用”裴斯昀拒绝了递上来的文件,站起身来,“照你所说的,我们要加投‘新尚科技‘这支概念股,你只看到高收益,那它的高风险呢?
你对它这家公司了解多少?
它的市场前景怎么样?
当前市场情绪又如何?”
“呃……”刚才提案的经理被问得哑口无言。
“不知道?”
裴斯昀双手撑桌质问道,随后平淡地说:“做好调研再来谈方案,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散会。”
裴斯昀走后,在场的人都在议论,也都被他的气场镇住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感觉我刚才己经死了无数次了。”
“我第一次代表部门来开会…裴总每次都这么吓人的吗?”
“没有吧…平时也就严肃了点,没这么阴沉,今天明显是心情不好,咱们撞枪口上了。”
……裴斯昀一回到办公室就马上给陈秘书打去电话。
“找着没?”
“不好意思,总裁,我到这的时候人己经不在了。”
“看来他是察觉到有人在查他,换住处了。
继续查,不管他什么目的,都不能让他得逞。”
“收到。”
他半倚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着的烟,拿离唇齿,一口白烟模糊了他俊俏的轮廓。
明天就见面了,Althea。
我一定会保证你的画展顺利。
********迟筠梳着半扎发,精致优雅的绸缎短裙配上一双镶钻的细跟高跟,看起来温文尔雅又不失千金气质。
“钥匙呢?
快开门!
侧边窗户被打开过!”
迟筠惊呼,她一眼就透过玻璃大门看见画廊内被摆在正中央的画不见了。
“别急别急,别急。”
向安边掏出钥匙开锁边安抚此时的迟筠。
迟筠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是画真不见了那可怎么办,尤其是最中心的这幅,对她意义最重大的一幅。
打开所有的灯后,确认了,不出所料,画被人偷了。
迟筠努力让自己平定情绪,她知道到这时候了崩溃也无济于事,于是她联系了公关部门和安保公司。
趁现在距离开展还有两个小时时间,赶紧发布了声明通知嘉宾和参观者画展推迟一个小时开幕。
也第一时间调了昨晚画廊前路段的监控视频。
“那现在就只好先换一幅上去了,连同旁边的简介也换掉,不然最中心的位置空一大块出来实在难看。”
“可是那一幅不是你最得意的吗?
真的要随便换一幅上去吗?”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被偷了的《朝生一日自为荣》是迟筠最珍视的画作,此前无论是谁拍多高的价她都坚持只展不卖。
朝生,即木槿花,作品名称源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放言五首·其五》:“松树千年终是朽,瑾花一日自为荣。”
这也是她的人生态度——珍惜眼前,去用有限的生命活出无限的美丽。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抓到小偷、找回我的画。
唉,换上吧……”迟筠抚摸着简介板,满是不舍。
“重新挂上去。”
一句低沉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迟筠闻声转过身,眼前的男人个头高挺,一袭黑色西装,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胸前还别着一枚定制的胸针,显得高贵而有内涵。
但她的目光马上从男人身上转移到他身旁人的手上,那人手里拿着的画,正是《朝生一日自为荣》!
“为什么我的画会在您这?
先生,请问您是?”
迟筠走向前去,瞬间如释重负,她的画没丢,她不用带着遗憾举行开幕式了。
“裴斯昀。
幸会,Althea小姐。”
裴斯昀很懂礼数,他伸出了右手,意在握手言礼。
他神情似水,眸底的温柔尽显。
“裴总?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原来是金主啊!
迟筠尽可能地压抑内心的激动,双手齐上地只接触到他的指节就收回了。
“裴总,为什么Althea的画会在你手里?”
向安不解地问道,但他却从裴斯昀眼里看出了一丝敌意。
“这事回头再说”裴斯昀上下打量着向安,随后抬腕看了眼表,“时间快到了,你们先准备吧。”
9:30,准时准点,开幕式的剪彩仪式正式开始,人们都迫不及待地向前涌着,而记者媒体更是纷纷冲到第一线进行拍摄采访。
“Althea女士,听说您这次画展最大的投资方是裴氏集团,能否说下为什么裴氏会突然花重金投资您的个人展吗?”
“Althea女士,您和裴氏集团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请问今天画展临时推迟一小时是因为什么呢?”
“……”各大媒体争先恐后地把麦塞向迟筠,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问问题,这阵仗是迟筠从未见过的。
她不紧不慢地统一作出答复:“我希望各位记者朋友多多把关注点放在我画展的内容上,至于为什么裴氏能够赏识我并且投资,我想也更多体现在我的画上。”
此时裴斯昀正站在迟筠的身后,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着的她,不禁含笑走近,站到了她身旁。
“Althea小姐说得没错,希望你们能多关注此次画展的内容,而不是因为它受我裴氏的投资。
在它的面前,裴氏集团也只不过是个配角”裴斯昀侧过头,垂眸凝视着迟筠,“真正的主角,是她。”
话毕,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起哄和惊叹,百闻不如一见的裴斯昀,裴总,竟然会演上偶像剧戏码。
更何况这俩人站在一起对眼睛实在太友好,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
灼热的目光惹得迟筠瞬间耳根羞红,眼神飘忽着不知该回应他还是继续目视前方。
察觉到迟筠有些乱了方寸,裴斯昀便不逗她,立马收敛起嘴角,“剪彩吧。”
这时候向安才姗姗来迟,三人站成并排,和着礼炮炸响,彩带被剪断,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剪彩仪式完成了。
********开幕式的参观者非常多,整个展馆里的各个角落几乎都是人,有不少人都沉浸在这场视觉盛宴中享受。
季在晗挽着她的男朋友朝迟筠走来,“嘻嘻,筠宝儿,我穿你送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季在晗是个糕点师,平日里最爱吃甜食,但她又能保持着姣好的身材,而这身包臀裙更是衬得她皮肤白皙,曲线曼妙。
“超级好看!”
“哼,敷衍。
对啦,介绍一下,这是我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迟筠,也就是超人气美女画家Althea;这是我男朋友,段怀景。”
两人都只是礼貌性地回了个笑容,才免得让空气太过凝固。
“你那个网恋男友呢?”
“嘘!
别瞎说,都说了人家只是个收藏家。”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啦。
所以,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没联系我我也没问他。”
“这都爽约?
pass掉。”
迟筠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哀伤,随即又撇了撇嘴唇,“好啦,我先去忙了。”
“迟筠,过来一下。”
向安招呼她过去。
“您好,老先生。”
迟筠礼貌地微微弯下腰。
老先生一头银发被梳得很整齐,饱经风霜的脸上眼睛格外深邃,眉眼间满是慈祥和蔼。
“迟小姐?
冒昧了,我对你这幅画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为我讲解一番呢?”
老先生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他博学斯文的气质。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面对老先生所指的《笼鸟》,迟筠开始侃侃而谈。
这幅画创作在迟筠还在上大学的时候,A城青年艺术协会举行了一场面向全市大学生的创作大赛,主题很简单,单一个字“爱”,而最后的冠军则能够获得免费出国学习的机会。
“爱”可以把它想得很伟大很沉重亦是很简单,开放式命题激发了A城大学生们的创作热情。
《笼鸟》其实投射的就是迟筠自己,她就像画中被装扮得精致的鸟儿,即使粉饰得再招展,也只能被困在“爱”的囚笼,也就是迟筠父母的襁褓之下。
迟父迟母向来宠爱迟筠,越到长大迟筠的自我意识也就越发强烈,她开始抗拒“软控制”和他们的“自我感动式”付出。
这就好比,你问我想要苹果还是梨子,我说过我只要一个苹果,你却告诉我这时候吃梨子更好,而且给我买了一箱梨子。
她无力却也没有办法,她爱他们和他们爱她一样浓烈。
首到他们知道了冠军的奖励是出国学习,坚决要让迟筠放弃比赛、留在他们身边,迟筠这才站起身来反抗。
于是她画下了《笼鸟》,并获得了冠军,如愿以偿地去到加州学习深造。
“……爱本就是无解的命题,也是风险投资,我们享受它,但终要承担它所带来的遗憾。”
不知不觉,迟筠讲了好久,也提起了自己的好多,溢满眼泪的眼睛好似一汪泉。
老先生也颇为震惊,眼前的女孩的内心该有多细腻才能画出这样一幅画,讲出这样一番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