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饶何金带着巨狼帮回到了帮会驻地,叮嘱了两句,然后不紧不慢往家而去——位于清河坊内靠近城墙的地界,一座到底七进的院子。
到家,他先是快速净了面,然后打选衣帽整齐,随即前往里间一处私密的小院。
此时,私密小院,被称作“红楼”的二楼内,灯光昏黄,暖意舒人,充满着淫靡气息。
正开着有遮大会。
“来来,美人,请满饮此杯。”
褪衣解带的年轻人,手里捏着一杯美酒,同与他脸儿相贴,腿儿相压的美妇人说道。
“好达达,奴家喝了多少了,饶了奴,快些换梅香妹妹罢~~”妇人颤声柔气,呻呻吟吟,哼哼唧唧说道;好大的臀儿动了动,表达了些许不满。
只见她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
“达达,奴家观小美姐姐汗湿腮边,气喘吁吁,腰肢困乏......想必小美姐姐是不胜酒力了吧!”
旁边一妇人身软如棉花,正捂嘴偷笑;两道眉儿弯弯,粉面上透出些许晕红来,似乎是吃了酒的缘故。
“好好。”
年轻人嘴了妇人一下,抽身放她离去,又唤梅香过来。
两人并肩叠股,交杯换盏,欢乐饮酒。
吃的酒浓时,年轻人唤来美妇人小美:“久闻美人你擅吹拉弹唱,腹中有三千小曲,八百大曲;今日好歹弹个曲儿与我下酒。”
便让她弹琴助兴。
妇人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从璧上取下一面琵琶,走到近前,便道:“奴粗学了一两句,十分不好,还望达达休要取笑。”
年轻人一面搂着梅香在怀,一面动作,看着她将琵琶放在膝儿上,微笑点头示意。
妇人夺过酒杯,浅吃了一口,接着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慢慢弹着,低声唱道:“‘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
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
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便在此时,饶何金走了过来。
他向门口侍立的两人点了点头,走将上二楼去,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进来。”
饶何金轻拉门帘,目不斜视走了进去,躬身行礼道:“大人。”
见年轻人闭目点头,便来到他身前,悄声说了几句。
“哦?”
年轻人眉毛一挑,“有这等事?”
他放下酒杯,捏了两下,思索片刻,“无妨。”
“啊~~那叶无忧早晚要走,最迟不过两日,无须担心。
“你们这段时间先不要动作,且等候便是。”
“是。”
饶何金抱拳后退两步,接着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至于他下去如何吩咐,不提。
年轻人轻笑两声,动作不断,暗想:“无忧将军?
呵......料想我那些个同盟也不是吃素的。”
复又拿起酒杯,便道:“来,美人,我们接着吃酒。”
“好达达,快些......”......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只见陆寒光和季奴儿被挟着回家,遭陆甄喝骂一顿不提——二人脸皮甚厚,早己习惯。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陆寒光早早起了床,打了个冷颤,连忙穿上一件单袍子,将头发挽了个鬏;接着摇醒了季奴儿,适才出了房门。
便听隔壁间三弟陆俊己经背起了书:“‘自此为始,每夜妇人便叫琴童进房如此。
未到天明,就打发出来。
背地里把金裹头簪子两三根带在头上,又把裙边带的锦香囊葫芦儿也与了他。
岂知这小厮......’三弟,背书呢?”
“哎,”十西岁的陆俊红了红脸,“二哥取笑,还不甚熟练,所以背诵一下。”
“你再背点,我听听。”
“好。”
陆俊点头,便背起:“‘这小厮不守本分,常常和同行小厮街上吃酒耍钱,颇露机关。
常言:若要不知,除非莫为。
有一日......’等等,这书我也看过,怎不记得这段出自哪里?”
“出自第十二回。”
陆俊一本正经,认真回道:“它上一段写:‘一个不顾纲常贵贱,一个......’哈哈,逗你耍呢!”
陆寒光搂着他的肩膀,“走,吃早食去。”
三人下得楼,便见上穿白绫对襟袄儿,下着红罗裙子的大姐弯着腰站在大厅一角,不知做着什么。
桌上摆满了比平日更显丰盛的早食,如:红枣、桂圆所熬煮的粥,配上糖油饼儿、枣儿糕、胡桃糕,连平日里不舍得买的肉丸也有。
看得三人口水首流,兴奋异常,正欲抬手......“别动!”
陆甄头也没回,便知三人想的什么。
“嗯?”
“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哦~我明白了!”
“大姐要等人!”
“原来如此。”
“大姐今天好像很高兴,新衣裳哦?”
“看大姐头上的簪花。”
“好看!”
陆甄红了红脸,转身说道:“不许胡言乱语!”
“是姐姐?”
“嗯。”
“原来如此(不懂)。”
“......还不快把我这金瓶搬出去!”
“大姐,你说过:‘这‘锦上添花’长出花蕾便不要搬动了,以免花蕾掉落。
’如今都开出花了,你却要我们搬,是何道理啊?”
“大姐想必是心里有事,忘记了?”
“原来如此。”
“......”三人不看陆甄,围在一圈低头密谋。
陆寒光“小声”道:“那我们等不等人?”
季奴儿“小声”回道:“等吧,不然大姐要哭鼻子了。”
陆俊:“嗯嗯,羞羞。”
“......”陆甄有些羞愤,走过来,一手拧住陆寒光的耳朵,一手捏着季奴儿的耳朵:“不准取笑你姐!”
大眼睛又瞪着陆俊,“还有你!
都学坏了!”
正说着。
叶忘忧任穿着甲胄,手里拎着一个包裹,从门外走进,见西人玩闹,一时竟有些痴了。
他回神笑了笑,敲了下门。
陆甄回头,连忙放下双手,悄悄踢了陆寒光一脚,道了个万福,“叶大哥,快请进来。”
季奴儿连忙行礼,上前接过包裹,放在了一旁。
陆寒光偷偷将一块胡桃糕塞进嘴里,拉开了椅子,向叶忘忧示意。
“好。”
叶忘忧点了点头,带着真诚笑意。
他刚一进门,见大厅一角金瓶里的“锦上添花”开出了稍带紫色的花儿,便走了过去,低头轻嗅,一股淡淡清香萦绕鼻腔,分外好闻。
他心想:“这花真是好看!”
——这花儿是他三年前外出归来途中偶得,送给的陆甄,本意是想让她缓解心中苦闷。
观赏完花儿后,他走到桌前坐下。
陆寒光脸上带着些许八卦,笑着问道:“叶大哥,你怎么来得如此早?”
叶忘忧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回道:“今日还有要事,便想着早些过来,看看你们。”
陆甄拿起一个陶碗,为叶忘忧盛了一碗粥,递给他后,轻声说道:“叶大哥,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大姐今早特意做的哦!”
陆寒光补充。
“还要感谢大哥则个。”
叶忘忧接过陶碗,深吃了一口,咽下,点头赞道:“味道很好。”
说话间,他注意到陆甄微微红的脸颊,未施粉黛却十分靓丽,噙着一丝笑意的朱唇上不抹胭脂,似抹胭脂;心中不禁一动。
未等他想明白,便看见三人如饿猪扑食般,狼吞虎咽,互相争抢桌上的早食。
他微微一笑,低头小口抿着粥,将刚才那丝想法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