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潘小年把梦境里的事都记得分外清楚。
梦里他来到一片高原,高原的尽头是一片蔚蓝的海子,他站在野花开满山坡的地界向雾气弥漫的海子凝望。
山间的风裹挟森林里被分割的阳光如潮水涌来,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努力的把贴身衣物裹紧,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彻骨的寒冷都在他周遭旋转。
雾气氤氲,从海子的镜面出现,随风翻滚,又在阳光下消散。
一个短发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他缓缓来到潘小年身边,场景翻转之下,淡淡的星辉弥漫整个高原草甸上。
他细致的点燃一堆篝火,示意潘小年坐下。
他的身影和潘小年一样清瘦,在星辉朦胧的梦境里,他的样貌与潘小年的深邃的眸子之间有层淡淡的银色波纹一首荡漾着,如山间云海隔绝着所有秘密。
“你知道这片星空之上是什么吗?”
潘小年眨眼表示不知。
“你知道野兽为何变异吗?”
“你知道你来自哪里吗?”
“你知道那些神秘的意志又来自哪里吗?”
潘小年依旧只能眨眼表示自己的愤怒和抗议,奈何在这片梦境里他没有绝对的主导权。
在那个短发少年自言自语中,梦境里如固定的机位长时间拍摄云霞记录时间一样漫长。
无数个日夜,无数个一样的梦境,无数次的束缚,以及潘小年无数次的清醒和愤怒。
……第三十九区不大,居民加上执法的管理队员也不过寥寥百来人,与其说是废土人类集聚区,还不如说是被主城安排在荒野与人类聚集地的哨岗。
区别于荒野上的流民,这里的一切有着华夏军方的意志。
傍晚时分,一队车队从三十九区的后方打灯靠近,机械的轰鸣声如这片荒野的巨兽肆意咆哮,打破安宁的同时也让这个偏远的哨岗开始进入戒备。
瘸腿的区长雷鸣持枪静静等待着车队的靠近,虽然知晓这队车队来自卫星城,但出于自己管辖的责任,他不得不以最重视的态度迎接。
头车是辆厚重装甲的吉普,后面两辆车分别是一辆装载中型机枪的改装皮卡和一辆物资和士兵混装的运输重卡。
车辆开到拒马铁栏边才缓缓停下,蛮横的停车方式甚至让人觉得他们就是奔着横推三十九区而来的。
头车吉普驾驶室,一个戴着墨镜叼着烟的红发少年把头伸出窗外大喊喊道:“开门,雷瘸子,不然老子开车废了这扇铁门。”
蛮横霸道无礼在这片黑暗的废土上格外清晰。
刚刚醒来的潘小年自然听见了这些轰鸣的声音,他不是一个很合格的废土居民,但他是一个合格的执法编外人员。
于是擦掉冷汗的他提着那根金属杆悄悄开门走进黑暗里,他不怕区长出事,更不怕与这群人战斗,他只怕一场战斗把这里毁掉。
瘸腿的中年雷鸣对红发少年的无礼呐喊视若无睹,依旧笑嘻嘻的在车灯前提枪矗立。
而他身后的执法队员面对这些钢铁巨兽一个个吓的不知所措,呆若木鸡,若这些车队真的是来自废土上的蝗虫,想必他们的老大也不会那么轻松。
这个世界异兽是明面上的危险,这种危险看的见,而看不见的危险必定是出自同类的,这是群居社会的通病,只是立场和位置决定了一场战斗的始末。
看着吉普车上耀眼的旗帜图案,雷鸣终于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至于这个红毛怎么知道他名字的,他没有丝毫多余的联想。
反而是这上边派这样规模的车队到他偏远区来的目的让人多出许多猜测,但以卫星城和主城人的尿性,这肯定不是视察工作或者慰问。
“敢问可有通行文件?”
雷鸣礼貌问道。
“我尼玛,你是瞎了还是聋了,看不到我们卫星城的旗帜吗?
屁大点的地方需要什么文件?”
那红发少年愤然下车拔出腰间的手枪抵住雷鸣的额头,嚣张跋扈之意都在这把枪里。
“地方虽小,也是西蜀主城亲自划分的三十九区,不是荒野流民区。
所以,如果你们是上边派来的武装力量还是需要文件才能进去的。”
雷鸣依旧不卑不坑笑着说道。
“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红发少年顶着雷鸣的枪被他拉开保险,紧张的氛围如夜凉的水,透过这把枪传到了三十九区所有人的眼里。
这里居住人不懂这些军人装扮的人代表着什么,但他们知道雷鸣的工作代着什么,所以理所当然他们从黑暗中露出身影。
哪怕他们怕的要死,但比起生存,怕这个字就显得渺小。
他们并不像执法队那样紧张,他们呆滞的眼里只有雷鸣区长的安危,区长可以被外面的野兽杀死,但绝对不能死在这个红毛的手上。
忽然之间,车灯照射的范围里,数十个手拿各式各样铁器的人出现在灯光里,他们有小孩、有妇人、还有壮硕的男人。
他们的眼神死死盯着拿枪顶住雷鸣的红发少年,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红发少年己经成了一滩烂泥。
眼见一步步向门口逼近过来的人群,吉普后面那辆装有机枪的车缓缓移到开阔地方,上弹链对准涌来的人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见后面机枪架起,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红毛此时更加嚣张说道:”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都杀光,然后把文件烧给你们?
“不知什么时候,一根冰冷的金属杆抵在了红发少年白皙的脖颈间,略带腥味的红色血迹在尖锐的杆间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潘小年从雷鸣背后缓缓站了出来,而那根铁杆抵在他的手里丝毫不见颤抖。
“听说你很拽?”
潘小年的声音清脆而温柔,他深邃的眸子首视着眼前的红发少年。
脖子间传来的血腥味道让红发少年终于有一丝惧怕,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潘小年。
“是……又……怎么样……那我就替你爸爸给你把拽戒了?”
……场间气氛顿时陷入尴尬局面,从车队到雷鸣,从红发少年再到铁门里的三十九区居民。
潘小年不觉的自己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所以他的行为在三十九区的人看来也不是野蛮的行为。
如果一个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是刁民的话,那大概率这样偏远的地方就是穷山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