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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天门大结局

林玥胡庭桉 著

科幻灵异连载

二十年前,林玥出生在风水世家,生来浑身白毛,以免流言四起,被遗弃深不见底的九里涧,脚上多了只天门铃。二十年后,林玥出嫁之日被人一脚踹进九里涧,一个神秘男人将她捞起,催响了天门铃。金铃响,闹洞房;红嫁衣,绿帷帐;三生契,烙心膛;铃……铃……娃娃睡满床;铃……铃……啼哭到天亮……

主角:林玥胡庭桉   更新:2022-11-02 17: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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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玥胡庭桉的科幻灵异小说《卦天门大结局》,由网络作家“林玥胡庭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二十年前,林玥出生在风水世家,生来浑身白毛,以免流言四起,被遗弃深不见底的九里涧,脚上多了只天门铃。二十年后,林玥出嫁之日被人一脚踹进九里涧,一个神秘男人将她捞起,催响了天门铃。金铃响,闹洞房;红嫁衣,绿帷帐;三生契,烙心膛;铃……铃……娃娃睡满床;铃……铃……啼哭到天亮……

《卦天门大结局》精彩片段

我话一吼完,自己都愣住了。

胡闻之一直看着我,我却不敢抬眼去面对他。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质问你。”我局促道,“你没有保护我的义务。”

说完,转身就走。

“林晚!”胡闻之叫道。

我脚下猛地一顿,这是胡闻之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我,以前他一直叫我媳妇儿。

胡闻之已经走上前来,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哄道:“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凶险的情况,受到了惊吓。

目前我的确还不自由,但我可以保证,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一定护你到底。”

“你不需要这样,胡闻之。”我推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是你的媳妇儿,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有恩于我,我该感激你曾经帮我做的一切,而不是一再二,再而三的,理所当然的索取,是我逾距了。”

“傻瓜,谁说你不是我媳妇儿?”胡闻之严肃道,“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婚约?”我惊讶道,“谁定的婚约?”

“你外公。”胡闻之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头,说道,“眼睛别瞪这么大,我没骗你,等手头的事情解决完,回去我拿婚书给你看。”

我狐疑的看着他:“真的有婚书?”

胡闻之点头,拥着我往前走:“我胡闻之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如若没有婚约,‘媳妇儿’这三个字,我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更别说肌肤之亲,林晚,你是我胡闻之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他的一席话搅得我心乱如麻,脸上也不自觉的红了一大片,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我们之间真的有婚约吗?

他……真的会是我命定的良人吗?

一直等回到了宋家,我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宋家已经聚集了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我们。

我们一进去,宋父便走上前来问道:“林姑娘,这位是……”

“他……”我犹豫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

胡闻之却泰然自若道:“我是林晚的未婚夫,姓胡。”

“原来是胡……大师。”宋父改口倒是快,毕竟在坟地那边,他看到胡闻之收了黄皮子的手法,心中多少有些敬畏。

胡闻之点点头,拿出两粒除煞丸,分别给宋欣萍和羊港渲吃下,然后才说道:“既然大家都在,最近在村子里作乱的凶手也已经抓到了,那咱们现在就把事情的真相理清楚,了结了此事。”

他说着,右手袖子一抖,那断了腿的黄皮子已经落在了地上,叽叽叫了两声,竟然慢慢的化成了丁点人样来。

在场众人一阵慌乱。

但那黄皮子并没有真正的幻化成人,空有人形罢了,尖嘴猴腮的,满脸是毛,手脚都是断的,挣扎着爬起来,跪在胡闻之的面前,求道:“狐仙爷饶命。”

这黄皮子竟然一眼便认出胡闻之的真身是狐狸,果真是有点道行的。

“说说吧。”胡闻之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的来路如何,为何盯上这个村子害人性命?”

“我来自惠城,在惠城城郊一个山洞里修炼上百年,有了点道行,受人供奉。”黄皮子跪在那儿坦白道,“直到前年,供奉我的人因为心脏问题去世,导致我的飞升受到影响,停滞不前。”

“撒谎!”胡闻之手一抬,朝上做托举动作,凭空掐着那黄皮子拎了起来。

黄皮子嗷嗷的叫着:“我错了,狐仙爷饶命,我说,我现在就说。”

我就坐在胡闻之的旁边,近得能清晰的感受到此刻他浑身的冷冽,那股气势,与平时跟我在一起,油嘴滑舌的样子截然不同。

特别是他的下颌骨,瘦削却棱角分明,微微抬起,莫名有一股王者风范。

只是他的脸色依然白的有些不正常,让我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这会子更加后悔之前说的那些话。

法力不稳,被阵法困在店铺后院,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比谁都急着想要自由,可这需要时间,我为自己抱屈,可那样说,也是在他心上扎针,不是吗?

零点刚过他就赶过来了,这一路有多着急,有多担心我,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而我之所以会那样口不择言,其实在潜意识里,是对他有了依赖吧。

只有对自己觉得最亲近的人,才能那样肆无忌惮的质问,不是吗?

“我承认。”黄皮子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只听它说道,“为了尽快提高法力,幻化人形,我在惠城郊区修炼的时候,时常会以人的心头血为引,可两年前却遇到了一个短命鬼,心脏做了内置起搏器,我上他身,取他心头血的时候,没有把控好力度,导致他心脏骤停,当场去世。

我来不及撤出他的身体,他回光返照之际,促动那对心脏起搏器共振,将我的精魂困在了起搏器之中,只有等他火化之后,我方可脱离那对起搏器,重获自由。

不曾想,他的尸体进入火化炉之前却被人动了手脚,那对心脏起搏器被提前取了出来,转手送去手术台,安置在了另一个人的心脏上。”

吃了除煞丸刚刚醒来的羊港渲听到这话,恍然大悟,顿时叫道:“怪不得惠城酒店老板心脏安了起搏器之后一直做噩梦,原来都是你在捣鬼!”

“是。”黄皮子恶狠狠的盯着羊港渲,咬牙切齿道,“我在他身体里觉醒,依附于他的心头血继续修炼,本来相安无事,却没想到你会带着那个神棍歪打正着将起搏器换了,我怎能饶了你!”

“有仇报仇,有冤伸冤,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你冲着我来就行了,为什么要来村子里祸害无辜的人?”羊港渲这句话问的倒是大义凛然。

“本来的确你该死!”黄皮子满脸凶相,“就在我要对你下手的时候,却从你身上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老树!”羊港渲已然明白了过来,“你来村子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老树!”

“对,老树!”黄皮子说道,“从你身上我闻到了老树功德的味道,那可是好东西,我循着气味一直找到了土胚屋,上了老树的身,本想隐入后山好好想办法将他身上的功德转嫁到自己身上来。

好巧不巧的,我刚想睡觉,便有人送枕头来,宋萍萍那丫头闯进了老树的土胚屋!”

“原来是这样!”宋父插嘴进来,脸色悲伤,“萍萍跟她未婚夫订婚许久,那边催得急,想结婚,萍萍还跟我说要去老树那儿问问,让老树帮着定一个黄道吉日,现在看来,就是那一天,她遇上了你!”

从宋欣萍的口中我了解过宋萍萍的为人,这是一个心地善良,无私奉献的女孩子,这样的人,身上必定也积攒着功德的,又是黄花大闺女,入了这畜生的眼,还能有好?

之前我和羊港渲都还想不通,村子里这么多人,黄皮子为什么就只盯着宋家,原来是宋萍萍自己撞上去的。

只能说,世事无常,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

好在我们来的及时,险险救下了宋欣萍,否则宋家遭此大难,可能真的就一蹶不振了。

“畜生,你害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一直站在宋父身边,虚弱不堪的宋母,忽然一下子冲上前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尖刀,直刺黄皮子的心口。

黄皮子龇牙便要咬过去,胡闻之一个手刀劈过去,正中黄皮子的后脑勺,这一掌拍的黄皮子神魂出窍,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没一会儿又变回了断了四肢的黄鼠狼真身。

胡闻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一张符,走上前去,贴在了黄皮子的面门上,将这黄皮子彻底封印。

随即他吩咐宋父:“凶手已经伏法,你女儿的尸身应该已经腐化,封棺下葬吧。

下葬之时,将这东西压在你女儿棺椁之下,可渡你女儿早入轮回。”

宋父连连点头:“多谢胡大师点化,宋家一辈子感念您的恩德。”

胡闻之搂过我说道:“你该谢的是我媳妇儿,要不是她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帮,这会子你们宋家可就大难临头了。”

“是,是!”宋父感激的看着我说道,“林姑娘功劳最大,林姑娘可真是胡大师您的贤内助!”

我顿时想反驳,臊的脖子根都红了,胡闻之尤为开心,看着我满眼的笑:“对,晚晚的确是我的贤内助!”

晚晚?

这人一会儿给我换了几个称谓了这是?!

宋家人招呼大家帮忙弄宋萍萍和黄皮子的事情去了,羊港渲凑过来,冲着胡闻之点头哈腰道:“原来您是狐仙爷,怪不得林姑娘如此厉害,背后果然有人撑腰,羊某人能碰上林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少来!”我翻了个白眼,知道羊港渲如此讨好是何目的,毫不给面子道,“羊港渲,如今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之前我答应帮你的时候就说过,事成之后,该你承担的责任,你跑不掉。”

羊港渲的脸色顿时变了:“林姑娘,咱们也算是共同出生入死过的,你让我做的哪一件事情我不是积极配合?就凭咱们这过命的交情,你也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谁跟你过命的交情!”我往胡闻之身边靠了靠,跟羊港渲拉开距离,“咱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羊港渲看跟我说不通,目标转向胡闻之,刚想张口,胡闻之冷冷道:“滚!”

羊港渲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满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憋了好一会儿,讪讪的离开了。

而外面,大雾散去之后,村长早就带着J察在村里搜寻,这会儿正在外面守着。

灵堂里只剩下我和胡闻之两个人,我心里还有事,犹豫了一下,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晃了晃,说道:“老树的尸体还在宋家地窖里放着,他有残余的功德加身,一时半会不会腐化,你说该怎么安置他?”

胡闻之反手将我的手握在宽厚的掌心里,说道:“老树这一辈子本该在这个村子里寿终正寝,练得金身,如今中途功德受损,的确是个大麻烦。

好在我有朋友有能力度化老树这样的人,我会通知他让他来领老树的尸体回去,有我,你放心好了。”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谢谢你胡闻之,如果不是你,这善后工作我可能都弄不圆满。”

“为媳妇儿分忧,是为夫分内之事。”胡闻之说着,倾身过来,凑近我说道,“但奖励,晚晚还是应该给的,是不是?”

好吧,这人油嘴滑舌,死皮赖脸的劲儿又上来了。

不过今天的确多亏了他,我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甩开他的手就跑。

身后,胡闻之爽朗的笑声传来,弄得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

虽然已经是十五,但鸡鸣之后,胡闻之仍然立刻满脸疲惫,赶在天亮之前,他带我回了店里。

第一次,他搂着我躺在耳室的床上,而不是后院的棺材里,进了店铺之后,他的脸色便明显好转起来。

“很累,是不是?”我问他,“你休息一会儿,我点好外卖再叫你,你喜欢吃什么?”

胡闻之听我这么问,意味不明的冲着我笑,我被他那笑弄得浑身不自在,一手捂住他的眼睛,自顾自道:“狐狸一般都喜欢吃鸡是不是?那就点红烧鸡吧。”

我匆匆选了几样,下单,之后躺下,也是累的不行。

胡闻之一只手圈着我,一只手百无聊赖的卷着我的头发玩,我本来想小憩一会儿,却被他弄得根本没办法睡。

随即我便想起了什么,问道:“胡闻之,你说回来之后就给我看婚书,婚书呢?”

“这么急干什么?我还能骗你不成?”胡闻之不急不慢道。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嘟着嘴揶揄道,“人嘴两张皮,什么话都紧着你说,你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胡闻之噗嗤笑了一声,闭上眼睛,两手交织在后脑勺下,优哉游哉道:“那你现在去店铺架子前,那个金蟾的嘴里掏掏看,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我立刻翻身下床,小跑着去前面,伸手往金蟾嘴里掏。

那金蟾很大,但嘴里含着铜钱,并不好掏。

我心急,伸手将它从架子上抱下来,一翻转,却看到底座上竟然有一个小机关。

我推动机关,金蟾嘴里的铜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没去捡,眯起眼睛冲着金蟾嘴里看,果然看到里面塞着一个红包包。

我伸手进去将红包包拽出来,不过手掌大小,打开最外层的那块红布,里面露出一个防水的牛皮纸袋子。

打开袋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本大红封面的,有些古朴的婚书。

我的心顿时扑通扑通乱跳起来,婚书就摆在我面前的台面上,可是我紧握着拳头,竟然有些不敢去打开了。

胡闻之说这婚书是我外公为我和他一早定下的,可是外公在我出世之前便已经去世了,我总觉得关于我的身世,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但最终,我还是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慢慢的将婚书掀开,几行娟秀的小纂体跃入眼帘,我的眉头却跟着皱了起来。

这的确是一本婚书,男方名字也是胡闻之,但女方的名字却不是林晚。

那一行写着另外两个字:小女。

落款处也没有姓名,只是印着一枚印章,印章上的字体我不认识,在这个印章的下面,是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林三卦。

截然不同的两种字体表明,这张婚书并不是我外公林三卦拟定的,从‘小女’两个字上来看,这应该是一位父亲或者母亲为自己的女儿拟定的婚书。

如果是外公,至少上面应该写着‘外孙女’三个字不是吗?

所以,这婚书的女主人到底是谁?

我的父母早已经在我出生当天就双双毙命了,如果说是在刚怀上我的时候拟定的这婚书,那他们怎么能确定我母亲生的,就一定是女儿?

况且这娟秀的小字,一看就是女人写的,家里那么多跟风水相关的书籍,我从小就翻阅,上面有不少是我母亲未出阁之前,看书时留下的笔记,她的字体不是这样的。

所以这婚书必定不是我的父母拟定的,可胡闻之为什么会说,这是我跟他的婚书?

他在骗我吗?

可他为什么要骗我?

更何况,这婚书上有外公的落款,我是他唯一的后代传人,这婚书不是留给我的,又能留给谁呢?

我想不明白,拿着婚书,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丝的胆怯。

我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拿着婚书去质问胡闻之,潜意识里甚至在担心,这‘小女’两个字,写的不是我。

如果不是我,跟胡闻之婚配的,又会是谁呢?

能够与胡闻之门当户对的,会是怎样一个女孩儿啊?


胡闻之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我的腰,将下巴放在我肩膀上,跟我一起看着婚书。

我侧头,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婚书?”

“是啊。”他伸手,指了指他的名字,说道,“这不就是我?”

“那这个呢?”我指着小女两个字,问道,“别告诉我这两个字读‘林晚’。”

“就因为这两个字才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他轻笑一声,道,“小女等于林晚。”

我一手摩挲着婚书的边角,低着头,闷闷道:“可这笔迹并不是我父母的,所以小女不是我。”

胡闻之没说话,松开了我,我不解的回头看他,就看到他从架子上拿过毛笔,塞进我手里,握着我的手蘸上墨汁,摊开婚书,在小女两个字下,一笔一划的写上‘林晚’。

放下毛笔,他捧起婚书轻轻地吹,等到笔墨干掉之后,将婚书交给我,说道:“现在小女是你了吧。”

我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笔迹完全不一样的那两个字,莫名的勾了勾唇角。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外卖来了。

吃完饭,胡闻之便将我拽回床上:“赶紧睡一会儿,等过了正午,日头偏西,我们还得去一趟凤凰岭。”

我以为要等到傍晚,没想到过了正午就能回家去,整个人立刻躁动了起来,哪还有心思睡觉。

翻来覆去好几次,不停地看时间,看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的胡闻之,最后被他长手一捞按进怀里,威胁道:“再不睡,我不介意跟你做点别的运动促进睡眠。”

吓得我埋头在他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了。

……

迷迷糊糊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钟,猛然惊醒,就看到胡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靠在床头翻着一本风水书。

我啊呀一声坐起来,赶紧看手机上的时间,埋怨道:“都两点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黑眼圈都出来了。”胡闻之说道,“没关系,时间还早。”

我翻身下床,迅速换好衣服,拉着他往外走:“我一刻都不想等了,恨不得现在立刻回到凤凰岭才好。”

我们叫了车,一路朝着凤凰岭开去。

白事铺子开着门,我松开胡闻之,几步跑上前去,站在家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一切,恍如隔世。

外婆,晚儿回来了。

我踏进门槛,越过门房,穿过院子的时候,不自觉的抬头看向那棵老槐树。

老槐树上,那口古朴的铜钟随着风轻轻地摆荡,却没了铜舌。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一抬眼,便对上了正房门口站着的金花婆婆。

我没想到金花婆婆会来,她好像知道今天我要回来,专程在这儿等着我的一般。

但随即我又想到,她如若不来,那百蛇阵谁破?

我叫了一声:“婆婆。”

金花婆婆冲我点点头,随后眼神越过我,朝着我后面看去,客气道:“七爷。”

我回头去看胡闻之,正瞧见他冲金花婆婆点头,原来他们果真都是熟识的。

我问:“七爷?”

胡闻之站在原地冲着我笑。

“既然回来了,”金花婆婆出声打断我俩,说道,“晚儿,进去看看吧。”

我的心猛地一揪,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我想进去看看,看看家里如今到底是何光景,但我又怕,怕面对那些残酷的事实。

胡闻之走上前来,将我拢在怀里,带着我往前:“晚晚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半个月了,不是吗?”

我长吸一口气,点点头:“是。”

但随即又摇头,侧脸埋向他心口,音都在颤:“胡闻之,我怕。我怕看到外婆……那样……”

“没事。”胡闻之一手摸着我的头,安慰道,“我陪你。”

九里涧那晚外婆的惨叫,后来门上的双耳剪秤砣心阵法,以及外婆给我留下的那封信,都在告诉我,外婆已经不在了。

但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等我一脚跨进正厅,里面平常的跟从未有人来过一般,撩开东屋的门帘,走进去,我一眼便看到了平躺在床上的外婆。

她就躺在那儿,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胸口甚至还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

房间里点着线香,满室流动着淡淡的香火味,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祥和。

我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跪在了床前,犹豫的伸出手去,想要去握外婆的手。

可我又怕,怕我这一触碰,惊扰到眼前的这一切。

金花婆婆伸手,将我的手拽向前,放在了外婆交叠在腹部的手上。

手是温的。

“外婆,”我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看向金花婆婆,满眼的不确信,“外婆还活着?”

金花婆婆点头:“还活着,但却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我脸色一滞,急切的问道:“婆婆为什么这样说?”

金花婆婆回道:“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如果不是之前的困魂咒,你外婆现在怕是只剩下一把白骨。”

“困魂咒?”我惊道,“婆婆你是说,那困魂咒不是害我外婆的,而是帮她的?”

金花婆婆点头,我满脸的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弄不明白?”

“你去找我帮你解困魂咒的那天,我就来了凤凰岭一趟。”金花婆婆说道,“但我却发现这困魂咒并不是出自外人之手,而是你外婆亲手做下的,并且对我不设防。”

“这怎么可能?”我情绪特别激动,“可是之前我去过陈家,当面质问过陈老夫人,是不是陈家害我外婆,她没有否认。”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日我在陈家质问陈老夫人,她并未回答我,当时我下意识的就认为她是默认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可我依然想不通:“困魂咒是出自外婆的手笔,并不是陈家所为,那为什么陈家不否认?

九里涧那晚,惠城胡家的轿子明明是来接我的,我却被人一脚踢下了九里涧,嫁过去的是陈宝寅,踹我的那个人,必定是陈家人。

陈家在这件事情之中,目标明确,他们就是不想留下我们祖孙俩,坏了他家的好事,以陈家的能力,不可能破不掉外婆设的困魂咒,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

陈家到底在怕什么?”

我顿了顿,想了一下,立刻得出结论:“所以,让陈家怕的,不是外婆的困魂咒,而是害外婆的那个人,那个人陈家得罪不起,也是那个人拿走了我外婆的一部分魂魄。

比陈家还要厉害的对手,会是谁?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金花婆婆看了一眼胡闻之,随即冲我摇头:“晚儿,你找人破了困魂咒之后,我能帮你做的,就只有设百蛇阵继续护住你外婆的心脉,至于这背后的一切,我是局外人,并不知晓,帮不了你任何。”

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胡闻之,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定问道:“胡闻之,你知道多少?”

“那一夜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也并不知道内情。”胡闻之坦白道,“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你外婆丢失的魂魄此刻可能握在谁的手中,我大抵也能猜得出来。”

“谁?”我急迫的问道,恨不得立刻揪出这个凶手,要回我外婆的魂魄。

胡闻之却摇了头:“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否则半个月前该说的,我早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

是啊,既然胡闻之今天选择带我回来,就没打算隐瞒着我这一切。

他只不过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罢了。

毕竟他的法力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而我目前唯一的靠山就只有他。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慢慢平静下来,说道,“胡闻之,我一直都最信任你。”

胡闻之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说道:“给我点时间,快了,晚晚,相信我,一旦等我自由,该讨回来的一切,我一样都不会放过!”

……

那天从凤凰岭回到风水街,我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胡闻之一直陪着我,跟我说了很多很多。

外婆没有死,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就算是为了外婆,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一切得等胡闻之。

而双休,促动天门铃法力,是帮助胡闻之快速恢复的最好的办法。

所以从十五那天晚上开始,我无论白天在哪儿,晚上一定会回到店铺里去。

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信是从一个叫做凌云寺的寺庙里寄来的,信上说明老树的尸体已经妥善安置在凌云寺,住持会亲自为老树诵经祈福,早日渡他修成金身。

老树的事情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两天,我在手机上刷到了一条新闻,新闻报道的是惠城环城高架上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车上坐着十几个人都平安无事,唯独死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个神棍,事发当日,他身上背着一个装着大量现金的包裹,欲乘车去往南方某个城市,而现金高达五十多万。

我忽然就想到了那个讹了羊港渲五十万的大师,莫不是他?

真是善恶终有报。

……

日子过得本也平静,这些天也没有人再到店里来找我看事,我也落得清闲,好好研究耳室里的那些风水书。

直到月底一天早上,陈宝寅的车忽然停在了店门口。

我看着她从车上走下来,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忽然冲我甜甜的一笑。

那一笑,弄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踩着高跟鞋蹬蹬的上了台阶,跨进门槛,冲我说道:“晚儿妹妹,好久不见。”

“别,我受不起你这一声妹妹。”我立刻摆手,跟她拉开距离,双手抱胸看着她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陈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说。”

“晚儿,我可是你堂姐,嫡亲堂姐。”陈宝寅忽然动情道,“在这个世上,我可是你最亲的姐妹了。”

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陈宝寅哪天跟我这么亲密起来了?

陈宝寅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搭在我臂弯上,说道:“晚儿,看在我们这么亲的份上,天门铃还给我好不好?”

得,这么伏低做小的,最后还是为了天门铃。

我一侧身,用力将臂弯从她的手中拽开,说道:“陈宝寅,惠城胡家给你的天门铃本就是假货,而我身上的这一个才是真正的天门铃,天门铃是灵物,认主,不是我给你,它就认你做主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林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宝寅瞬间变了脸,指着我说道,“就你一个乡野丫头也配做天门铃的主人?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否则……小心你的腿!”

她看向我右脚踝的时候,眼里分明闪过一丝狠厉。

我笑道:“瞧,这样说话多好,刚才演那么一出你自己都嫌恶心吧?让我猜猜今天是谁让你来跟我示弱的?

是你那个前些天在乔家被我压了风头的父亲,还是你那个心眼偏到太平洋的奶奶?

可惜啊,他们还是不够了解你陈宝寅的性格了,陈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甘心向一个乡野丫头低头呢,你说是也不是?”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好。”陈宝寅再次向我伸手,“把天门铃还给我。”

我歪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今天我就是不给呢?”

“你敢!”陈宝寅立刻抬起手要来扇我耳光教训我,她似乎特别钟爱这一招。

我本来还想跟她斗一斗,却没想到她抡起的右手忽然放了下去,惊叫着:“好痒!好痛!”

紧接着,我就看到她用左手去挠右手,右手手面上瞬间红了一片,红掉的地方很快长出一簇一簇的白毛,越挠越多,从手背一直往上蔓延,直到手腕。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陈宝寅大惊,甩着自己的右手直跳脚,“林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也是一脸懵,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宝寅手上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白毛?

陈宝寅右手又痒又痛,不敢去抓,一抓就长白毛,她本想跟我斗,却再也没有精力,转身往外跑去,上了车,扬长而去。

就连带来的保镖都没派上用场。

我站在店里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胡闻之最近法力的确稳定上升了许多,大白天的,在这店里都能帮我出气了,不错。

陈宝寅前脚刚走,后脚,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门外伸出头来,问道:“刚才那个是陈家大小姐?她怎么了?”

我一看,竟然是徐刚。

我当时心情大好,便说道:“谁知道她怎么了,发神经了呗,师伯不是出门办事去了吗?”

徐刚这才从门外露出身来,拍拍不合题的西装,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将一个木盒子放在了台面上,说道:“这不是今天刚回来,立刻就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点小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我伸手将木盒子拿过来,咔哒一声打开锁扣,掀开盖子,就看到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掌心大小,通体泛着鸡血红的罗盘,一看就是稀罕物,不由惊艳道:“好漂亮的罗盘。”

“前段时间我在外面刚收的,一眼就看中了,想着与你相认之后还没有给你一件像样的见面礼,便带回来了。”徐刚右手叩了叩台面,继续说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乔家的事情,晚儿,你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师叔的后代传人,没给他老人家丢脸。”

徐刚冲我竖了竖大拇指,脸上的确满满的骄傲,显然是与有荣焉。

我却啪嗒一声将盒盖扣上,重新推回到他面前,说道:“无功不受禄,这么好的罗盘,晚儿要不起,师伯还是请收回吧。”

徐刚脸色顿时变了,急急道:“晚儿,这可不是一般的罗盘,老物件儿,在五彩公鸡血里至少浸泡了上百年才得来的,有市无价的东西,前些年道上很多人都在找它,你可别不当宝贝啊!”

“正因为我太知道这罗盘的分量了,所以才不敢收啊。”我一本正经道,“师伯可是生意人,生意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不是?师伯今天送我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他日,晚儿要用什么样的礼物回赠才能让师伯满意呢,你说是也不是?”

前段时间我跟徐刚打交道,心里对他的评判其实一直是有挣扎的,直到我遇到事儿,他连忙以要出去办事为由避开的那一刻,我便彻底认清了他这个人的本质。

嘴上说的,永远要比行动上做的光彩。

今天他能拿出这么宝贝的东西给我,必定是有目的而来的。

徐刚被我拆穿,讪讪的笑了两下,随即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又将盒子推了过来,谄媚道:“晚儿,你看你这把师伯说成什么人了,师伯对外人,跟对自家侄女儿能一样吗?”

他顿了顿,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月底乔家那一对龙凤胎过三周岁生日,也给晚儿递了请帖,是不是?”

我眉头一挑,心下已然明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件事儿。”

徐刚顿时激动了起来,搓着两只手,凑上前来问道:“那到时候晚儿能不能带师伯去见见世面?江城首富家的排场,师伯还没见识过呢……”


徐刚提到去乔家赴宴的事情,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陈宝寅今天要来跟我示弱。

以陈家和乔家的关系,必定也是收到了请柬,到时候乔家高朋满座,商贾云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胡家退婚的事情一定会被提起,到时候陈家的面子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陈家必须在乔家生日宴到来之前,从我这儿得到天门铃,让胡家重新接走陈宝寅,以此来保全陈家的颜面。

天门铃我是绝对不会给陈宝寅的,胡家又那么重视天门铃……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胡家这么多代以来,一直以假天门铃为聘钓真天门铃现世,九里涧那晚,胡家的轿子来接我,就是已经知道真正的天门铃在我的身上。

可之后我被踹下九里涧,被胡闻之捞走,胡家找不到我,会不会拿我外婆做威胁?

胡闻之说过,这个道上就那么多人,陈家乃大名鼎鼎的风水世家,就连他家都那么忌惮拿走我外婆部分魂魄的人,这样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

这样前后联系起来,拿走我外婆部分魂魄的人,会不会就是惠城胡家的人?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子里一经形成,便再难轻易拂去。

胡闻之也说过,他或许能猜到害我外婆的人,但不能立即告诉我,要等他自由之后。

他想到的,会不会跟我一样,也是惠城胡家?

我从小便知道惠城胡家,但这个家族虽声名赫赫,却嫌少有人真正跟他们接触过,我不由得想,这次乔家生日宴,会不会请胡家?

如果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远远地看一眼,甚至有可能的话,试探一下?

“可以吗?”徐刚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问道,“林晚,能给师伯一个面子吗?”

我想了一下,徐刚这人在大事前面虽然不靠谱,但他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为人圆滑,有他陪我一起去,说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

这样想着,我便伸手将罗盘拿过来,说道:“那侄女儿就收下师伯这份见面礼了,师伯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徐刚连声说道,“是师伯跟你后面沾光了,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就不打扰你做事了啊,等日子到了我再来找你。”

我应了一声,徐刚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他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离那对双胞胎的生日宴没几天了,我还没给两个孩子准备生日礼物呢。

上次帮了乔家那么大的忙,事后乔老爷也大手笔,给了我一笔丰厚的报酬,我去赴宴,包红包难免俗气,便想着明天去市里逛逛,挑两件寓意比较好的金器做礼物。

……

晚上,天一黑我便收拾了去后院,胡闻之正坐在正堂里等着我。

看到我进门,冲我招招手让我过去,揽着我坐在他腿上。

我便问他:“陈宝寅手上的白毛是你弄的?”

“那女人太讨厌了,我只是小惩以戒罢了。”胡闻之说道,“不过今夜也够她受的了。”

我忿忿道:“那也是她活该,陈家真是把她惯坏了。”

“她还会来找你的,天门铃一日不到手,陈家一日不会善罢甘休。”胡闻之说道,“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能避则避。”

“放心吧,天门铃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得走的。”我倒是不担心陈宝寅,转而问道,“那白毛过了今夜就能自己褪去吗?”

胡闻之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说道:“三天之内必须用这个将白毛除去,否则以后会留疤的,陈家必定还会来找你,有这个在手,你便不用害怕他们。”

我接过小瓷瓶,揣在身上,嘴里说道:“你想的还挺周到。”

“媳妇儿的事情,我不操心谁操心?”胡闻之把着我的一只手轻轻地捏,一边捏一边问我,“乔家的生日宴你必须去吗?”

“看来你最近法力恢复的的确不错啊,我在这店里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我揶揄道,“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胡闻之笑道:“那还不是你的功劳?”

我脸一红,伸手便拍他:“不正经!”

顿了顿,继续说道:“乔家是江城首富,他家的面子我能不给吗?不过乔老爷曾受过我外公的恩惠,对我很不错的,在他家的地盘上,应该没有什么人敢找我麻烦吧?”

“你小心一点就好。”胡闻之喋喋不休的交代,“那天记得早去早回,不要喝酒,不要跟任何不熟悉的人交流,我在家等你。”

我不敢将自己已经开始怀疑惠城胡家,以及想去乔家赴宴的真正目的说给胡闻之听,害怕他担心,一个劲的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第二天一早我便打车去市里,在市区有名的金店挑了两只金锁,仔细包好之后,揣在包里就准备回去。

刚出了金店门,两个黑衣保镖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右边这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林姑娘,我家老夫人有请。”

“陈老夫人?”不用问其实我也知道,当即说道,“不去。”

保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林姑娘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办事罢了。”

“说了不去就不去。”我也语气强硬道,“有什么事情,让你们家说话管用的人来找我,否则一切免谈。”

双方僵持不下,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个保镖还真不敢对我动粗。

过了一会儿,路对面一直停在梧桐树下的轿车缓缓的朝着这边开过来,车窗摇下,陈老夫人的脸露了出来。

她沉声道:“林晚,上车。”

呵,能让陈老夫人亲自出马,也算是我面子够大,我再继续拧巴下去,估计没有我好果子吃。

想了想,我便抬脚上车,坐在了陈老夫人的旁边。

车子启动,却并没有去江城,而是在市区的一座小别墅里停了下来。

陈老夫人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进了大厅,管家将所有人叫出去,将大门关上。

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我和陈老夫人,以及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

大门一关上,她伸手一把扯掉斗篷,露出真面目,不是陈宝寅又是谁?

虽然一进门我便猜出来是她,但是斗篷被扯下的那一刻,我还是被惊住了。

陈宝寅的右手直至右半边脸,只要是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到处长满了白色的毛,看起来有点恐怖。

她的眼神一对上我,罕见的露出一丝胆怯来,往陈老夫人身后缩了缩。

陈老夫人将她拽出来,对上我,这才开口道:“林晚,我知道你心中对陈家,对我都有怨。

对,当年你出生之时,我们为了保全整个陈家的百年基业,不得不舍弃你,任谁看到刚出世的孩子浑身白毛也会害怕吧?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愧疚,如今能看到你安稳长成如此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便也安慰许多。

宝儿脾气虽然骄纵了一些,但毕竟也是你的嫡亲堂姐,就算有什么过错,我会罚她,你这样把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倒是有些过了。”

“我过分吗?”我反问道,“那是不是要让她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才不叫过分?”

“宝儿不会的。”陈老夫人说道,“昨日她临行之前跟我说过,是要去找你好好商量事情,如若不是被逼急了,轻易也不会动手。”

“哦,也就是说,就算她扇了我,也是被我逼得咯?”我冷笑道,“所以无论她对我做什么,我都是咎由自取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老夫人说道,“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们两个孙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以前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既然如今相认,林晚,回来吧,回到陈家来,我会像疼爱宝儿一样,好好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的。”

我诧异的看着陈老夫人,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是在向我低头吗?

还是当着陈宝寅的面?

如果只是单单为了陈宝寅手上身上的白毛,跟我要除掉白毛的办法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回陈家?

她这是认清了当前的形势,看清了陈宝寅烂泥扶不上墙的本质,想要转变目标,重新培养我了吗?

不但我不解,陈宝寅也愣住了,她脸色一滞,忽然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小腿,仰着小脸求道:“林晚,晚儿妹妹,求你。”

“你松手。”我拽了拽小腿,说道,“陈宝寅我警告你,这一次我只是小小的惩罚你一下罢了,解药我会给你,但以后你若是再敢去找我麻烦,我不介意让你彻底毁容。”

胡闻之将这小瓷瓶给我,并且告诉我三天之内必须除掉那些白毛,就是没想让我把事情闹大。

到了这种时候,我也没必要再跟陈宝寅争锋相对了,将小瓷瓶拿下来,说道:“把这里面的东西均匀的涂抹在长白毛的地方,很快你就能恢复如初。”

陈宝寅松开我,接过小瓶子,立刻往脸上、手上抹,我转身便走。

但我刚抬脚,陈宝寅竟然又一把抱住我的腿,哀求道:“林晚你不能走,求你,算我求求你,把天门铃留下来好吗?”

我顿时满肚子都是火,这人真是贼心不死。

我咬牙说道:“陈宝寅,你不配!”

“求你。”陈宝寅死死地抱着我的腿,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见犹怜的,“林晚,求你把天门铃给我行不行?

你从小生活在凤凰岭山野乡间,无父无母,你本来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存在失去什么,但我不一样,没有天门铃,我将成为胡家的下堂妇,甚至成为陈家的弃子。

你知道的,我从小被整个陈家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过不惯那种被冷眼忽视的生活,我会死的。

求你发发善心,帮我一把好不好?”

呵!我简直要仰天长笑了。

我出身乡野,便只配被人踩在脚下,毫无出头之日,而她因为从小养尊处优,过不惯苦日子,就要从我这里索取?

还那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我刚想怼她两句,陈老夫人忽然冲着外面叫道:“管家,送大小姐回陈家,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管家立刻推门进来,带着两个保镖,走过来就要押陈宝寅。

陈宝寅急的大叫:“奶奶,你怎么能软禁我?我是你从小疼到大的大孙女儿啊,我生于寅时初刻,带着大富大贵的命格,满月当天就收到了惠城胡家的聘礼,我才是那个能够兴旺整个陈家的宝啊!

而她林晚,生于寅时末刻,命中带煞,出生当日便克死了她的亲生父母,如果让她回到陈家,一定会给陈家带来厄运的!”

“都愣着干什么!”陈宝寅的话让陈老夫人彻底变了脸色,冲着管家吼道,“大小姐受了刺激,暂时神志有些不清楚,回去之后,尽量让她禁言。”

管家应了下来,示意保镖将陈宝寅拖出去,塞进车里,送回江城去了。

陈老夫人转头看向我,说道:“晚儿,不要把宝儿的话放在心上,也怪我,从小把她惯坏了,虽然比你虚长三岁,倒远不如你懂事。”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没来由的发慌,这老妇人话音变得也太快了吧,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我没说话,警惕的看着她,她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天门铃的事情,的确是我们陈家吃了大亏,上了别人的贼船,被坑了。

一开始我也有点不敢相信,胡家会如此下作,用一枚假天门铃来诓骗宝儿,直到你去陈家的那天,我才意识到,真正的天门铃或许真的一直属于晚儿你。

但不管怎么说,天门铃无论是在你的身上,还是在宝儿的身上,那都是在我们陈家,只要天门铃在陈家,胡家和陈家的婚约就依然有效,晚儿,跟奶奶回家吧。”

她说着,伸手来拉我的手,被我一下子躲开,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缓过神来说道:“我姓林,不姓陈,从你们将我拎出陈家,扔进九里涧的那一天开始,我与你们陈家便再无半点瓜葛了,别打我的主意,天门铃更不行!”

说完我转身就走。

脚还没跨过门槛,身后陈老夫人忽然大声说道:“林晚,你可以不管陈家的颜面与死活,但你外婆的命,你也不管了吗?”

我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她继续说道:“你回过凤凰岭,已经见到了你外婆,不是吗?”

“你派人跟踪我?”我怒道,“卑鄙!”

“我只是关心你!”陈老夫人激动道,“那日你来质问我,到底是不是陈家害死你外婆,我并未作答,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你外婆当时的情况,而是我不能确定,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去承受这件事情的真相,有没有本事去救你外婆,替她讨回公道!

但乔家一事,晚儿你让奶奶看到了你在风水方面的过人天赋,你不愧是我们陈家的种,生来便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再加上天门铃灵力的加持,你未来可期。”

“我未来怎样,跟你有何干系。”我浑身透着排斥,“你这是养歪了陈宝寅,想要转身投资我了?对不起,我不接受。”

“晚儿是聪明人,而我向来喜欢跟聪明人合作。”陈老夫人冷静了下来,说道,“晚儿想要救你外婆,而陈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然也是想讨回公道,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共识,是不是?”

这陈老夫人稳坐陈家第一把交椅这么多年,真真的成了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了,太过精明。

今天她来见我,一步一步往下走,每一步都是有条不紊。

她先是用陈宝寅来试探我的底线,眼看着陈宝寅激怒了我,知道陈宝寅指望不上了,立刻又来跟我打感情牌,不停地夸我,拉拢我。

结果我仍然不吃她这一套。

到了现在,她开始撇弃那些外在加持的感情戏码,直接以与我平起平坐的身份,跟我谈合作了。

不得不说,她这一点撂出来,让我有些许动心了。

惠城胡家对于我来说,一直如云山雾罩,只存在于传说中,但陈家是真真实实与胡家打过交道的,他们对胡家的了解,要比绝大多数人来的深刻的多。

或许与陈家合作,借由他们的手,我能够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帮助我尽快找到害我外婆的人,拿回我外婆丢失的魂魄。

可与陈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脚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这个决定一旦做下来,我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眼前这个老太婆道行太深,论手段,我在她面前实在显得太嫩了。

一时间我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之中。

胡闻之是我现在最应该信任的人,但我不确定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自由,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会不会发生其他什么变故,导致我们还没出手就已经满盘皆输了?

我到底是应该等胡闻之,还是先小心翼翼的跟陈家合作,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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